财富是对善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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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马帝国壮阔的征服史中有一个关于货币的插曲：与迦太基的史诗大战期间，为了开支军饷，罗马不得不将银币的含银量从98%降低到了36%，但这一期间，罗马境内的贷款利率从12%降低到了4%。按照传统的理解，这期间应该发生导致利率上升的“通货膨胀”，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罗马银币含银量下降以后，不仅没有出现通货膨胀，反而遏制了物价上涨。

这是新近出版的财经畅销书《货币起源》中一段描述。这一现象是如何引起的呢？在此书作者周洛华先生看来，回答这一问题需要从源头上理解货币的起源与本质。

经典经济学理论从交易的角度阐释货币的起源：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天生的交易倾向，为了解决物物交换的不便，于是产生了货币以作为交易的媒介。

周洛华对此提出了大胆地挑战，他认为这一理论建立在错误的假设之上，也没有任何一个考古学证据表明，我们的祖先曾经经历过一段以物易物的时期并因为对此感到不适而发明了货币。在《货币起源》一书中，作者独辟蹊径，从人类进化的角度对这一重大课题提出全新的阐释。

作者的推理逻辑如下：当人类从原始丛林走向稀树草原的时候，为了合作捕猎的需要，发展出了一种以平等为内核的部落组织形式，其中包括以一夫一妻制确保每个男性后代都产生自己的后代以及平均的食物分配等等，与之相配套的道德体系是平等、谦虚和慷慨，“越是能干的猎手就越要让他产生利他主义倾向，这样才能维系部落内部的食物分配机制，并防止出现一个统治者一样的首领”。

然而，这样一来就产生了“道德的悖论”：一个部落如果崇尚自私自利，自然会在与别的部落的竞争中被消灭和淘汰。但如果一个部落一味崇尚利他主义和英雄主义，又会被自私的“搭便车”分子所控制，他们坐等分配，让能干的猎手冲锋陷阵，导致英雄早早离世而未能留下后代，最终导致部落基因的弱化。

为了解决这个悖论，使得一个部落内部既允许保留自私的倾向，又鼓励利他主义乃至英雄主义行为，人类开始以“公平”取代“平等”作为道德的主导原则。

与“平等”的平均主义分配不同，“公平”更多根据不同部落成员的能力和贡献值来作为分配原则。周洛华认为从平等到公平的道德演变是人类进化的巨大飞跃，而这正是货币诞生的前提条件。为了维系公平的道德体系，需要一系列的制度和文化配套，包括对私有财产的尊重、部落成员的分工、以及提倡感恩和报答、鼓励互助、奖勤罚懒等。

维护这样一套公平的道德体系还需要一个重要的载体，那就是货币。所以，货币最早一定是部落内部各个家庭之间调剂余缺的抵押物，而后演变为部落内部的一个奖惩机制，建立这种机制的目的是维护部落内部的道德体系。因此，“货币是道德的补丁”。

这一论断回答了文章开头关于罗马银币的疑问：一个更为公平的强大体系产生强势的货币，相反则产生弱的货币。至于金本位或银本位，以及含金量含银量的多少，并非决定货币强弱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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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起源》并非一部严格的考据之作，作者对此抱着坦然的态度，他建议读者将此书看成是一部“侦探小说”。就像含银量多少不决定货币的强弱一样，一本书是不是学术著作并不决定它的价值大小，关键在于其能够带来多少启发。

《货币起源》启发了我的诸多思考，比如投资与财富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恰好这也是这本书的衍生主题之一，因为在现代经济体系下谈论货币离不开资本市场。

周洛华先生同样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待资本市场，“资本市场就是当今人类进化的丛林，金融活动就是培育先进生产力和淘汰落后生产力的进化机制”。

从这个角度而言，价值投资是促成生产力进化的子机制之一。这方面《货币起源》同样有许多精彩论述：

“价值投资是沿着进化的道路，给好公司投钱，然后和它一起成功。并不是巴菲特选股有多么高明，而是那些被他投资的公司都是进化的胜利者，是在残酷的优胜劣汰竞争中剩下的幸存者，是在市场中锻炼出优质基因的冠军。”

“怎么找到这些奥运长跑冠军呢？过去我有许多个答案，从财务报告，从行业周期，从技术革命，从估值模型等各个角度去分析问题。现在，我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做一个更好的人’……当你是一个高尚的人的时候，当你具有美德、品行和操守的时候，你就会相应地去选择与你价值观相近的公司。这些公司体现了勤俭、努力、创新和忠诚的品格，分别对应了‘成本节俭、高效生产、技术创新和股东回报’的特性。具有这些品格的公司一定会在公平的市场中获胜。”

这段论述与查理·芒格的名言异曲同工：“想得到一样东西最可靠的方法是让自己配得上它。”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长期坚持做一个有水平的好人，坚持投资于好的企业就等于价值投资的胜利呢？也不尽然。 “资本市场是人类道德体系的一部分。进化出好公司的那个环境不仅包括资本市场，还包括这个公司所在的社会环境和时代背景。”周洛华写道：“在一个投机取巧盛行的文化里，没有人会奉行美德。投资人和上市公司始终在进行相互欺骗和相互背叛的游戏。这场游戏始终需要吸引新的无辜的人加入，这场游戏必然伴随着许多人的血泪，这场游戏的终结一定是一批人的倒下和个别人的暴富。这场游戏既无法进化出一个好公司，也不会进化出优秀投资人。”

所以，资本市场需要用纪律来塑造美德，而且还需要整个社会体制和道德体系的完善，其中包括：鼓励创造、鼓励创新、保护私有财产、捍卫公平市场原则以及建立社会保障制度等。这些力量与决定货币强弱的力量并无二致，它们是价值投资和财富积累的必要保障。

简言之，财富是对善的激励。

摘自—文思静语